初见四知堂,着实吃了一惊。敞亮的校园一隅,一座古典的祠堂静静地端坐在那儿,如此安详,如此悠然,像一位深邃的老者,捋着胡须意味深长地望着你。它就是四知堂,藏匿于仁川小学内一座“杨氏宗祠”。“大隐隐于市”,看来四知堂找到了它最佳的潜隐之处。这一躲就从明末清初躲到了21世纪。

我诧异良久,终于决定去拜访这位超脱、淡泊的老人了。轻叩门扉,那种古朴、厚重、神秘感扑面而来。我从后门走进这个大院,它的厚重与深邃,像一部沉甸甸的史书,在我惊慌失措中徐徐展开。我愣在那儿,忽然想起近代诗人及革命者陈去病先生笔下的那句“梨花村里叩重门,握手相看泪满痕。”虽然此时此景,与百年前同里镇陈去病拜访柳亚子的情景大相径庭,但是我想这种感觉应该是一致的。同是江南小镇,同是淡泊超然的江南小镇的风禅。

绕过屏风,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杨氏祖宗的画像。其中最出名的莫非杨震了。“四知堂”就是得名于东汉太守杨震“夜拒贿金”的典故。杨震是东汉人,明经博览,满腹经纶,时称“关西孔子”。五十岁被大将军邓骘征招为“茂才”,后升任荆州刺史、东莱太守。他赴任东莱路过昌邑,时任昌邑县令的王密在夜晚怀揣金10斤送给杨震,被他坚拒,说:“故人知君,君不知故人,何也?”王密以为杨震假装客气,便道:“幕夜无知者。”杨震勃然大怒了,说:“天知、神知、我知、子知,何谓无知?”王密十分羞愧,只得带着礼物,狼狈而回。杨震做官不置家产,让子孙们也“蔬食步行”,以“清白吏子孙”留给后人,形成了公廉俭朴的家风。“四知”乃成为千古美谈,其后人以此为堂号。

画像两旁,立满了一块块大理石碑。轻抚着这一块块石碑,细看碑上的一个个生动,发人深省的典故,不知不觉的走进了一段浩大的历史,凝重肃穆感油然而生。我再不敢小看这座厅堂,再不敢以愚昧无知妄加评论。于是乎,查阅资料,询问年长的老人方知此乃后厅,资料上如此描述:“后厅面阔如前厅,进深为8米,明次间东西缝用抬梁式,梁架结构为七檩前后用四柱,二弄为九檩前后用六柱。台基比前厅高出50厘米,方砖漫地,屋顶为硬山顶,檩椽之上使用望砖,盖以阴阳合瓦,檐口有瓦当滴水,天井铺设鹅卵石图案。”如此赘述,颇为费解。厅堂经几多修葺,后人只能从古人描述的碎影中了解一二。然而鲜明的台基,粗壮的柱子,厚实的椽梁犹可见。

朱漆的栏杆已经爬满了斑驳的碎片;坚挺的柱子也任岁月撕开了裂纹。但是它依然挺立着,不管岁月侵蚀,还是风雨洗礼,岿然不动。最令人惊叹的是偌大厅堂之上几百年不见蛛网,视为奇观。

再往前就是天井。天井铺设鹅卵石,内植桂花,桂花树下设有青石板圆桌、石凳供人休憩。两侧为厢房,其中右厢房为“四知堂书画室”。画室内陈列当代名人的许多书画作品,或苍劲,或婉约,或奔放。天井前方是前厅。前厅为五开间加两弄的建筑,方砖漫地,柱础鼓形,弄的柱础为覆盆形,柱子为棱柱,柱头有卷杀,用材粗大。梁架结构为九檩,前后栏用四柱。厅内挂满灯笼,点缀了原本幽深的大厅。两侧悬挂着“工农革命军”的事迹牌,说明这里也激荡过许多轰轰烈烈。

历经四百余年的风雨,这里也留下了许多历史的印记。置身堂内,仿佛能依稀听到杨氏先祖的训斥声。这里曾回荡着杨氏子孙的朗朗读书;这里也抛洒过许多革命先烈的鲜血;这里也经历了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,“除四旧,立四新”,“抓革命,促生产”的标语依旧醒目。历史的沉淀让四知堂愈发厚重。或许它也曾步履蹒跚、不堪重负,但它没有一句怨言,依旧静静的坐在那儿,不发一言。

如今,伴随着它的是一群稚气未脱的孩子们。垂髻孩童和这位“古稀”老人竟如此和谐的在这里交织。前厅前的门楼已拆,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名为“才苑”的宿舍楼。一直很喜欢“才苑”这个名,不论是来求学的莘莘学子,还是在这里挥洒汗水和青春的老师们都无愧住在这里。就这样我们的主角“四知堂”就这般静静地隐匿在“才苑”身后,似乎是在躲避着沧海桑田,岁月浮沉。面对四周这钢筋混凝土的建筑,它没有发出太多的感慨。恰恰相反它以一种海纳百川的胸怀去包容这一切。孩子可以在这里聆听教诲;在这里嬉戏玩闹;在这里乘凉休憩。它更像一座港湾,像一个庇护所,甚至像是一座多元化教学综合楼。

而现在,四知堂也被赋予了新的使命。除了是是浙江省磐安县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之一,也是磐安县纪委监察局的廉政教育基地。

千年前,杨震那句“天知、地知、你知、我知”依旧在我们耳边回荡。“正直做人,清白传家”的古训依然在这群新世纪的孩子们心里绵延着,传承着。四知堂也注定和仁小一起携手并进,风雨无阻。